人生如戲。劇情高低變迭，曲折離奇，結局總是峰迴路轉。如果主角是位母親，你猜橋段會是「頌親恩」還是「隔夜仇」？大坑民聲冰室老闆娘麥惠綺的人生，一百二十分鐘斷定拍不完，剛好五呎的身軀，臉頰嶙峋，眉頭深鎖，卻挑起一頭家業五十年。一位早婚女子，丈夫離她而去，天空幾乎塌下，卻念着情義，守着奶奶留下的茶餐廳。一位單親媽媽，一天打四份工，捱得身體都拖垮，為了撫養三個孩子，長大成人。一個輕巧的肩膊，背負了無法想像、無以名狀的重擔。苦痛洊至，有人選擇大難臨頭各自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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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，時窮節乃見，她總是巍然聳立，匍匐前行。坎坷一生，望能苦盡甘來，她只想兒子知書識禮，孝順聽話，此生再無牽掛。奈何從前只顧賺錢，忽略過孩兒，親情淡如水，有謂「養兒一百歲，長憂九十九」，昔日埋下的嫌隙隔閡，難以一時三刻重修舊好，若是人生如戲，會否最終大團圓結局？怎樣都好，為母則強，世界怎樣黑暗不如願，她還在奮力做個發光的人。+ \& b6 E9 ^5 J# \# K' w \.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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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離時，芳華正茂* R' J. T3 x0 E$ `
午後，陽光熹微，這天客人不多，麥惠綺於冰室中坐下，娓娓道來往事。說到心坎中，她感懷身世，有一刻，說到苦處，潸然淚下，我惟有捉緊她的手，拍她的肩，為她打氣。頃刻記得，那雙手雖粗糙但有種溫潤，就是這麼一雙手，撐起了民聲冰室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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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坑，位於香港島銅鑼灣以南、掃桿埔以北，和鬧市有段距離，是處靜謐清幽之地。回首歷史，民聲冰室1950年代開業，是當時大坑的第一家餐廳，賣尋常咖啡奶茶麵包三文治通粉，由麥惠綺的老爺奶奶經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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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d2 u1 ]) r: M( ~) l: G) A當時十六歲的她，與青梅竹馬的民聲冰室太子爺結婚，婚後幫忙打理冰室，相夫教子。她只道沉醉於幸福中，卻懵然不知，美滿婚姻是個南柯一夢。當時，丈夫愛賭錢，債務如雪球般愈滾愈大，後來更愛上別的女人，她一下子，從天堂墮進地獄。當時她雖已誕下三個兒子，怒不可遏，夫家人多勢眾，她決定拋下一切，離開這個家，重新尋找新生活，那一年，小妮子才不過二十三歲，芳華正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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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頭時，人最念舊tvb now,tvbnow,bttvb5 ~( W6 r( L& p3 G
獨自離家，她被迫學習急速成長，跑了去做美容，開了自己的美容院，也算是有聲有色。峰迴路轉的是，一天，她接到奶奶的電話，「奶奶患了病，話搞唔掂，想我回來打理冰室和照顧三個兒子，說要將冰室付託給我，而非他的兒子。」麥惠綺掛線後，痛定思痛，因為為人念舊，且念掛着兒子，最終還是回到一切的起點，那家傷透她心的冰室。她暗暗告訴自己，曾經失婚不要緊，今次，一定要讓所有人刮目相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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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想到，回去方知，原來一盤生意已經成了爛攤子。麥惠綺一邊為前夫還債，一邊在冰室重整旗鼓：「初初有請師傅，我不懂煮食，連隻鑊都不懂得清洗，後來入不敷支，將師傅辭掉，自己買些書回來看，每天實驗試試怎樣煮，無錢就凡事都要親力親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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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辛苦的日子，她一天打四份工，由朝做到晚，要打理餐廳，又要顧着美容院，奔波勞碌，後來更將身體捱壞，得了肝病。但是，時間有限，要掙錢養家，當時未有積蓄，孩子又要吃飯，去看醫生，說要住院，她苦苦哀求，最終打針好了。這一刻打過針，下一刻已經趕回冰室開檔，一娘當關，看似強悍，但只是悄悄藏起軟弱：「我的人生好像有很多波折，好像逼自己到牆角一定要做，但是回望過來，人生就是不停在做做做，很疲累。」她哽咽道。說起去日苦多，眼前的她，禁不住聲淚俱下。www1.tvboxnow.com: U6 w$ ^) D9 B' z7 ^& r$ d# 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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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聚時，悔不當初
, R; p( h6 F2 ?% Dwww1.tvboxnow.com捱了十數年，民聲冰室總算重上軌道，還清債務，生意不俗。1997年，麥惠綺買下了浣紗街的地舖，從京街搬到現址，生意更是愈做愈好，一直佇立至今。那時她想，既然冰室站穩住腳，終於可騰出時間照顧三兄弟，遂在大坑買了一間屋，搬回和他們一起住。% {8 c. o3 g$ y v1 y6 F* ]. z
! ?, Q7 r+ `4 X/ U% y然而，光陰一去不復返，三兄弟在沒有父母於身邊的環境下，早已長大成人，對於媽媽的關心照料，他們不太領情，母子間的裂痕，原來早已悄然出現，「我記得有次，第二個兒子幾歲大，哮喘發作，我顧着工作不在身邊，他就自己坐車去醫院。那時也會很內疚，為甚麼自己會這樣呢？現在彌補不到任何東西。」麥惠綺傷心地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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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母見狀，只感不知所措，惟有依賴物質去溺愛他們。有個經典例子是這樣：大哥阿倫﹙Alan﹚那時剛畢業沒事幹，一天早上，媽媽喚他起床。「她跟我說：你是不是想要一輛車？你現在快些起來到冰室工作，我立即買給你。」Alan回憶道，媽媽掙到錢後，幾乎所有物質都是唾手可得，呼風喚雨，令他們不懂珍惜身邊事物，誤以為親情可以折現成銀碼。「只是他說要買甚麼，我都會說買吧，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做錯了……」麥惠綺語畢，眼神盡是茫然，悲從中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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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k, H' u* W5 _% B% a! ^公仔箱論壇民聲冰室搬了新店後，餐牌也換掉，加入不少家常小菜。麥惠綺對煮食甚有要求，如果廚房師傅炒碟餸太是但求其，她寧願倒掉重做，也不會端出去奉客。小菜之中，最有名的，就是一道鹹蛋肉餅山。這道餸，就由麥惠綺自創，用上新鮮豬肉，像玩層層叠般叠高才拿去蒸，非常花時間。吃起來，肉味濃郁，口感又有嚼勁，令冰室頓時口碑載道，大排長龍。她見狀，乘着熱潮，加入更多款式，如膏蟹蒸水蛋、芝麻手撕雞等等，令生意更上一層樓。可惜生意再好，也沒有拉近長期疏離的母子關係。公仔箱論壇) X/ P% g# B6 @) N9 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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艱難時，重修舊好% ]# s: B+ o. y) ]# q
樹大總會招風，門外擺放的座位遭人投訴，在2007年被釘過牌。其後，2012年，民聲在筲箕灣東大街開了分店，吸納大坑店的人龍，媽媽就叫大哥Alan過去打理新店，沒想到，這會成就修補關係的契機。www1.tvboxnow.com! A( b/ q. w0 U0 K4 G" |2 r
「我只有每個月拿十多萬給他，一毫子都沒有取回過，讓他自由發揮，他會打電話給我問這道餸怎樣煮等等。」麥惠綺說。「東大街店做了五年半，最後一兩年是我自己不認輸，一直蝕下去。她叫我『你放棄啦』，但我不肯。」大哥Alan如是說。最終，蝕了過百萬，結業收場，他隻身回來大坑，媽媽並沒有責怪他半句，只是默默收拾殘局。4 P) }3 o8 J0 K. B- A
, W% _: Y8 i6 V$ C6 }% J. ?www1.tvboxnow.com「我最叛逆的時候，會發脾氣、又拍桌子，試過掟爛餐廳的物品嚇她，但是人大了，知道（忍耐）是有quota的。到了現在，她一開始想吵架，我就走開一下，她永遠都是想你好而已。」Alan回想起來，當初的口硬，突然軟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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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現在陪着她，讓她開心活下去，她想怎樣就怎樣。」Alan續說，「只要不叫我入廚房就OK，我都不明白，為甚麼她一定要我入廚房幫手……」聽罷母子隔空對話，大概能幫忙傳情，我這樣解釋，是因為媽媽看重民聲冰室的每樣出品，怕有天她不在了，便沒人傳承那座屹立不倒的肉餅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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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是嗎？我反而想她多進廚房，其實她煮幾味讓客人稱讚，（聽到讚賞）她會咧嘴而笑。她經常說，好攰、要退休，但只是得個講字。怎樣退？民聲冰室，怎能沒有她坐鎮？」Alan活到這個年紀，看似獨當一面，但講到餐廳，還是多麼希望一直依賴着母親。本來麥惠綺總說着，如何與兒子互不咬弦，她期望一個擁抱，永遠不得要領，但相處漸久，發現他們兩母子性格真像，都是嘴裏很硬，但內心柔軟之人。Alan嫌棄她的碎碎唸很煩，認為她「終日埋怨兒子唔生性」；但是，她要跨區買餸，Alan還是義不容辭管接管送。互相揶揄，是情趣，是溝通，也是習慣多年的相處方式。www1.tvboxnow.com8 c( C' P) I" z u$ y* r) E% X
1 A6 w; g V8 Q5 D9 [9 Zwww1.tvboxnow.com「每一個媽媽都是很疼惜自己的孩子，我若不是疼他們，今天就不會還要做。因為我都是可以退休的人，但是為了他們的前路，為了他們的將來，為了他們的下一代，便繼續協助他們做。」麥惠綺最後總結道。
: @- Z |: ?- N為母不易，過了不盡如意的半生緣，終知道，鈔票換不回時日，名利喚不醒家人。惟有不認命，不言敗，珍惜一家人，珍重老字號，續走前路，發光發熱。公仔箱論壇! T/ `- H# Y: o' h6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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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採：莫小巧
8 ~5 Y2 w: Z2 F# t+ W6 E攝影：謝致中、陳旭鵬
- H" h- a% @( I. ^; D) w民聲冰室
9 X- T! r1 o/ k# R地址：大坑浣紗街16號
3 J8 a' |8 t; k( x公仔箱論壇營業時間：11:30am-10pm: [' o! c. G0 O# d* I$ o+ w4 O0 f
電話：6902 2688www1.tvboxnow.com" E5 g- W% [" W' ^* m4 `" T& Y'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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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聲冰室老闆娘麥惠綺及大兒子阿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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麥惠綺說，民聲冰室開業50多年，是當時大坑第一家餐廳。; g0 ]" T9 T) F9 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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招牌鹹蛋蒸肉餅（$98）如一座肉餅山，物有所值。www1.tvboxnow.com3 b3 M$ [( Y"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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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家鹽焗手撕雞（$88）公仔箱論壇$ q8 G p9 G2 f2 m' 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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膏蟹蒸水蛋（$95） |
發表於 2021-5-2 07:58 P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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